潜伏在大户群：赘婿的自我修养

有钱人故事系列的第三个来了。本文主角也是集友 @曾经也有理想

1、
小松哥十五岁的时候，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。
老师说：“小松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，老师知道你家庭条件不好，特意向学校申请了对你的学费减免，学校考虑到你成绩优秀，这个学期学费可以减免300块。”
老师很疑惑，因为她没有在小松哥的脸上看到她以为会有的笑容。
很多年后，小松哥对卡叔说：“我真的很感谢老师的帮助，那一年我高二了，报名的时候，我看到学费900多，住宿费200，我就知道完蛋了。老师并不知道，减免了300块后，剩下的学费我家依然是交不起的。”

小松哥从初中开始，每年的学费都是爸爸出去借来的。
对于辍学这事，小松哥其实早有准备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爸的生活习惯很不好，他喜欢打麻将，所以家里从来是没有存下过钱，他在牌桌上一直输一直输，然后一直借一直借，最后就借不来钱了。”
卡叔说：“打麻将也是有输有赢的呀，持续很多年的一直输也不正常吧？难道遇到出老千了？”
小松哥说：“我爸那点钱，也不会有人惦记的，他除了打麻将，还有其他恶习，就是喝酒。清醒的时候还能有输有赢，但是喝多了，就会一直输了。”
小松哥那时候最大的愿望是熬到高三，自己会去考军校，因为军校不要学费。
小松哥说：“那几天我爸天天都会出去借钱，但是次次都会空手而归，其实我可以理解那些不借钱给他的亲戚和邻居，每次都只有借没有还，亲戚们见面都会躲，谁也不愿意当冤大头了。”
决定辍学的那天早晨，学校已经开学了好几天了。
小松爸出门的时候，对小松哥说，他今天还会再去借借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看他那么为难的样子，然后我就对他说，我其实不想读书的。”
小松爸的表情一下子就轻松了，他说：“既然你也不想读了，那我就不借了。”
爸妈出门后，小松哥就躲在房间里开始哭了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哭了三天，没人的时候，我就会哭一会，我其实想多哭几天的，但是家里就两间房，哭也是需要打游击一样找地方，也不容易。但是我特别想那些同学们，我一想到以后都见不到他们了，我就又忍不住了。”

对于不能读书这事，即便过了很多年，小松妈一直很自责，她觉得自己亏欠了儿子，没本事供他读书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妈是一个不识字的家庭妇女，但是她知道读书的重要性，我们村里有个寡妇靠要饭把儿子供了出来，孩子毕业后得了一份正式工作，在我们镇上的邮政储蓄上班，我妈会经常说他家的这段事，她希望我好好读书，未来要离开我们村子，因为我们村里的男人吃喝嫖赌各种恶习，一辈子在村里就完蛋了。而且我们家条件那么差，以后会连媳妇也娶不上。”
可是现在小松妈给小松哥描绘的最好出路，也被断送了。

离开学校后，小松哥每天就跟着爸妈一起做农活了。
小松哥说自己农活做的特别不好，割水稻割怂了，累瘫在田里的小松哥对妈妈说：“我发誓以后就是去城里要饭，也不要在农村生活。”
卡叔说：“小松呀，你有没有想过，你妈反复给你讲那个妈妈要饭供养孩子读书的故事，主要目的是让你学习故事里面的儿子，不是让你学习故事里面的妈妈呀。”
小松哥说：“卡叔，你这么说，感觉好像还真是呀，不过相对来说，走妈妈的策略好像更容易上手一点吧。”

2、
小松哥说：“爸妈还是心疼我的，我不爱干农活，他们也没有强迫我干，或者责怪我干的不好，比起他们我干的活是比较少的。”
除了农活，小松妈还在村子里的玩具厂上班，每个月有一二百块的收入。
小松哥有时候会去工厂帮妈妈翻玩具，把所有反面的玩具，全部翻成正面。
玩具厂的老板是扬州人，开了好几个厂子，偶尔会来工厂一次，小松哥见过，对小松哥很和气。
有一天，小松妈拿出了几张照片给小松哥，照片上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小姑娘。
小松妈告诉小松，这是老板的女儿，他托人来咨询我们家的意见，问小松哥愿意不愿意去他家当上门女婿，老板也说希望资助小松哥继续读书。
即便继续读书是有诱惑的，但是小松哥还是拒绝了上门女婿的建议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家乡距离扬州很近，那边有招上门女婿的习俗，尤其那些年实行计划生育后，家里只有一个女孩的，经济条件又还不错的家庭，会在附近的村子里去寻找那些家庭条件不好的男孩子去当上门女婿。我辍学在家的几个月里，找上门来希望我去当上门女婿的大概有六七户人家，不过我们一个都没同意，后来找来的人就少了。”
卡叔问：“为什么那么多人家都来找你当上门女婿，你是长的特别好看吗？”
小松哥说：“那倒也不是，招上门女婿最重要的因素是性格，大家希望招上门的女婿，是符合性格温顺不败家的。基本可以说，我符合一个完美的赘婿所有的必备条件。我哥就长的很帅，但是他脾气不好，一言不合就开干的那种，就没有人来找他当上门女婿。”
卡叔问：“那你爸妈对你当上门女婿的态度是啥。”
小松哥说：“他们是愿意的，如果愿意入赘女方家，就不用出彩礼了，车子房子都是女方出，未来孩子跟女方姓。以我们家的条件，我是不可能娶上媳妇的，所以他们即便内心不情愿，但是还是可以接受我出去做上门女婿的。”
小松哥说：“实际上，在农村的底层人家，绝大多数是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的，一辈子都在苦苦的追求最基本的生存。我现在去看，觉得很多上门女婿其实过的还是不错的，甚至可以说，断绝了读书这条出路的人家，当上门女婿是一条赤贫阶级改变命运相对可行的路线。但是那时候的我就是不愿意，应该单纯是内心的那种屈辱感吧。”

3、在家里待了几个月后，小松哥便在表姐的介绍下，去县里的超市上班了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这个表姐是我爸表妹的女儿，她的爸爸也就是我姑父，认识超市的老板，她知道了我的情况，便央求着他爸替我找工作。我很幸运，如果当初我去工地上班，而不是超市，也许就没有后来的我了。”
去工地做工，是村里很多人的就业方向，其实小松哥也去过，小松哥见了工头，但是工头看看瘦巴巴的小松哥，没有答应，工头说小松哥的年龄太小，又太瘦，还是来年再来工地吧。
卡叔问：“他嫌你瘦，你回家后，有没有每天多吃一点，把自己养胖一点，为来年进工地做准备呀？”
小松哥说：“也没有，我16岁之前，经常吃不饱饭的，我们家里一天只有中午一顿是干饭，其他两顿是稀的，我没有能力把自己养胖的，但是工头承诺第二年会带着我上工地的。如果没有表姐的介绍，再过几个月我就会去工地做工了。”
小松哥上班的超市，距离家里有二十七八公里的路程，小松哥和两个同事一起在超市附近租了房子，60元一个月的租金，三人平摊，每个人20元。
那是一间十几平方的房子，只有一张床，随后的一些时间，小松哥都和同事们挤在这张床上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在超市里做理货员，就是把货架上的货物摆放整齐，然后关注商品的过期时间，把日期新鲜的商品藏在后排，保质期短的商品放在前排。”
小松哥偶尔会去上网，不同于别人打游戏，小松哥是去搜索资料的。
虽然不能去学校读书，小松哥还在尝试着有没有其他读书的途径。最初的小松哥希望通过函授或电大取得学历，但是搜索完资料后，发现自己并不满足条件，因为这两种方式都需要高中毕业，而自己只有初中毕业证书，但是小松很快就发现还有自考的途径，只有它没有学历要求。
小松哥买了书，开始自学，希望未来去参加自学考试取得学历。
小松哥说：“如果我去了工地，在每天重体力的劳动后，我想我很难去再有精力读书，而超市虽然每天工作的时长也不短，但我至少可以在中午和晚上有一段时间读书了。”

380块的工资，小松哥每个月能结余下来250块。卡叔其实有点好奇，小松哥的每月130块的生活费，到底够是不够。
小松哥说：“除了20块固定要交的房租，以及买书的钱，大部分的支出在伙食费上。不过我们的屋子只有十几平方，是没法自己开火做饭的，所以吃饭要在外面解决。”
卡叔说：“一般吃一顿饭要多少钱。”
小松哥说：“在外面的小饭店，有类似盒饭一样的，大概2块5就吃饱了，如果吃的素一点还用不上那么多。”
数学很好的卡叔在心里快速的算了一遍。
卡叔问：“这样的话，光伙食费也要超过150了呀。”
小松哥说：“早饭我是不吃的，因为初中开始就住校了，不吃早饭可以节约一些钱，后来就形成习惯了。”
小松哥说：“我在超市的上班时间是9点到12点，下午是3点到晚上8点。所以晚饭一定会在超市里吃，中饭就不一定了。”
卡叔问：“那超市里包伙食是吗？”
小松哥说：“不包伙食的，超市有免费的饭和汤，还提供了热菜的微波炉。我不带菜，那几年，我吃饭都是靠蹭同事的菜，有时候蹭不到，我光靠免费的汤泡饭也能吃饱。不过大部分时间，我都能蹭到，我是蹭百家菜过日子的。”
卡叔笑：“那年你16岁，是超市里最小的员工，你蹭饭有啥技巧？每次吃饭的时候，都坐到菜最好的同事的身边，然后用稚嫩的小脸去看看他，又看看菜，再看看他，又看看菜吗？”
小松哥也笑了，他说：“我哪里有那么皮厚，我从来不主动要的，但是同事们都对我特别好，吃饭的时候，会主动分我点菜。其实我能看出来，有些同事，他们是吃不了那么多菜的，他们就是特意给我多带的。”
卡叔说：“小松呀，你这个就不对了，才出来没多久，就把你自己在田地里发过的誓言忘记了呀，说好的要去城市里要饭呢？有机会又不实践了？”
小松哥说：“同事们一直对我很好很好，那时候我也没有能力回报，不过我们部门有些冷冻冷藏、调味品和散装的东西也挺重的，看到重东西，我都会主动过去搬。”

4、虽然每个月能结余250元，但是小松哥在随后的很长时间里，都没有什么积蓄，因为这些钱都要用在家里的债务上。
小松哥说：“还债也是有技巧的，我们那里要债的一般喜欢大年三十坐在你家堂屋里要债，不还钱不走。所以我一般平时还债少，这样过年的时候可以结余一些钱出来，年三十上门的人，我们可以先还一部分，这样他们才肯从家里出去。”
当然还债时间也不是绝对的，小松哥刚上班的时候，在镇上有个亲戚把小松哥拦在马路中间，问小松哥啥时候还她钱。
小松哥说：“其实她是家里亲戚里面经济条件最好的，我对她说，我刚上班还没拿到工资，我一拿到工资就还，然后她才肯放我走。她的钱我一发工资就还了，不过也是分了几个月才还完。”
有一次给超市送牛奶的业务员说他们那里缺人，小松哥一听就动心了，因为送牛奶的时间和超市上班的时间是不冲突的。
只是那里奶站很远，而且分配给小松哥的40多户也非常分散，每天4点钟就要出门，送完差不多要7点了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上班以后，买的最贵重的东西，就是花了200块买了一辆自行车，那时候的心情比后来买汽车都要开心。我骑着它去送牛奶，第一天送牛奶的时候，还挺惊险的，有个大长坡，我第一次骑上去，差点把奶摔了，四十甁的奶，不管是被偷了，还是什么样的方式损坏，都要按照每瓶1.3元的进货价补钱的，我送奶一天只有4块多钱，如果摔了差不多半个月就白干了。”

小松哥的第一次自考失败了，并不是考试考砸了，而是报名后没有去参加。
小松哥说：“报名费要32元，其实我也挺心疼的，但是考点在市里，如果我要去参加考试，还要多支出一些交通费、餐费、住宿费，另外一旦出门还要向超市请假，额外要扣两天的工资。我觉得强行去考损失会更大，所以就放弃了。”
对于第二次自考，小松哥说自己很幸运，因为临近考试的时候，书上十八个章节的内容自己只复习了十四章，小松哥又动了弃考的念头。
小松哥说：“那时候我们超市里几百个员工里面，除了我以外，还有另外一个姓余的同事也在自考，那一次考试，他替我去向老板请了假，让我陪他一起去考试。”
卡叔问：“老板对你们去考试啥态度。”
小松哥说：“老板特别支持我们，表扬我们非常努力上进，他很为我们的精神感动，不过呢，该扣的工资还是要扣的。”
作为陪考的小松哥第一次通过自考的科目，反而是余哥考试失败了。

小松哥说：“余哥的学习难度比我大，因为他那时候已经结婚了有了孩子，他复习的时间没有我充裕。”
卡叔问：“你那时候有没有女朋友？”
小松哥说：“其实超市里男女比例是严重失调的，所以每隔一小段时间，都会有女孩子来找我告白，不过大部分都是托朋友来问我，愿意不愿意和他们处对象，我是全部回绝了，我根本没有时间的。”
当然小松哥虽然没有收获到甜甜的爱情，却有不少物质上的收益，因为告白的小姑娘们一般都会托朋友送点东西给小松哥，有时候是钢笔有时候是本子。
卡叔说：“你说因为男女比例失调，所以很多女孩子找你告白，那其他男同事有这种待遇吗？”
小松哥说：“那也是没有的，也可能是在他们的眼里我比较上进吧，别的男孩子都在打游戏的，我在读书。”
卡叔说：“我觉得你的人生非常励志，唯一能阻止你进步的，就是人生路上，不断被各种小姑娘表白，但是你最后冲出了女色的包围圈，坚定的向前了。”
小松哥喊：“谣言呀，谣言呀，谣言呀。”
卡叔说：“你不要气急败坏嘛。”
卡叔又问：“当时有印象特别深刻的告白吗？”
小松哥笑：“有个女孩子，有一天忽然来找我。她说她喜欢我，但是她妈不同意，说我的家庭条件太差劲了，她说的时候神情特别难过。”
小松哥当时就懵了，作为一个爱情故事的男主角，为什么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，就被女方家长棒打鸳鸯了。好像正规的流程，应该是两人先谈上吧？
卡叔笑：“现在这个女孩子还有联系吗？也许告诉她，你现在的近况，她妈说不定就让了呀。”

小松哥最终丢了送牛奶的工作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从小就有一个毛病，就是爱流鼻血，每次劳累的就特别容易出血。送牛奶的时间，一般很早，那些天，我几乎一出门就流鼻血，所以大部分的时候，我都是在鼻子上塞着纸出门的。”
小松哥在一次送牛奶的时候，碰到介绍他进超市的姑父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从姑父的身边骑了过去，姑父当时看到我鼻孔上塞着满是血的纸。他把我从路上拦下来，痛骂了一顿，他说你想帮家里还债也不能这样不要命吧？”
那天小松哥辞了送牛奶的工作，姑父还让小松哥退了租，住进了他家里。
在超市干了三年后，小松哥辞职回了家，这一年，家庭的债务已经还的差不多了。
小松哥说：“庆幸我爸的坏名声远播，他能借到的钱有限，所以我们几年内就还完了。”
小松哥在家里待了8个月，全力备考自考。
小松哥说：“边上班边考试的效率太低了，我回家考试的事情成了全村的笑话，风言风语的特别多，说脑子坏了，不出去打工赚钱盖房子娶老婆，哪有在家读大学的，有个屁用，但是我妈特别支持我。”
那一年，小松哥二十岁，完成了自学考试的全部科目。

5、小松哥21岁的时候，又遇到了人生路上一件重要的事。
这一年，小松哥去了天津，小松哥所在的公司，是一间给摩托罗拉手机供应包装的工厂，工作的第二年，小松哥听说有个天津财经大学毕业的同事请假回家考公务员了，不久之后，同事便辞职了，因为考上公务员。
这是小松哥第一次了解公务员考试这事。小松哥说：“我以前一直以为，公务员考试都是家里有关系的人才能参与，但是同事案例，告诉我们普通人也可以参与考试，而且能够考上。”
小松哥动了心，只是在随后的两场公务员考试都失败了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第一次参加考试是参与合肥市统计局的考试，我请了假，从天津做火车去了合肥，笔试入围了，不过面试没有过，虽然没有通过，不过还是给了我不少信心，那次考试我准备不太充分，很多盯着岗位的人，很早就收到通知，就开始准备考试了，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，即便复习时间不长，我笔试成绩也是不错的，我认为我是有机会的。第二次考试是省公务员考试的公安专场，淮南市公安招聘，这一次我的笔试成绩也是很不错的，只是公安系统需要体能测试，我没有过关。”
提到那次经历，小松哥还是有点遗憾的，小松哥在公安体测4乘10米折返跑项目的时候，把棍子弄丢了。实际上，如果把棍子弄丢的话，是可以要求重新测验的，一共给三次机会，只是小松哥没有弄清楚规则，丢了棍子后，又跑回去捡了起来，所以直接超时算失败了。

小松哥的第三次考公的目标是芜湖市公安岗位，这一年年初小松哥从天津辞职回到了家乡，全力备考。
小松哥每天只做两件事，看书和锻炼体能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爸找了三根木棍在我家门前的空地上搭了一个单杠的架子，我每天看书累了，就挂在上面练练引体向上。”
小松哥举动，又一次成了村里人的笑柄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家没有院子，所以我练习体能的时候，很多村里人会在我身边路过，我准备考公务员的消息，就这样被村里人知道了，农村人其实挺逗的，有点新鲜的消息传的特别快，他们依然是笑话我脑子不好，现在大学生都不包分配了，你初中毕业还想考公务员？”

在几个月后笔试中，500人竞聘的15个岗位，小松哥以笔试第一名，且远高于其他人的成绩入围，这一次体能测试，小松哥也没有掉链子了。
小松哥说：“我1月份辞职回家，5月份参加考试，录取后其实村里人也没有啥反应的，差不多到11月，我正式去芜湖市上班，村里人才彻底的相信了。”
小松哥说：“有一点也很幸运，那时候公安系统的考试，男性的身高要求1米7以上，我从小就吃不饱饭，一直到初二我还是班上个子最矮的学生。”
小松哥初三的时候住在学校，在学校的食堂吃饭，学校的食堂饭票是用家里带的米去换的，但是菜是需要花钱买的。
小松哥说：“去买饭的时候，食堂打菜的吴阿姨问我是不是谁谁家的孩子？我说是，后来才知道她是我的远房表姑妈，那时候年轻一般一顿能吃两碗，第一次去的时候，她打饭打的满满当当，打菜的时候手就会多抖一抖，等加饭的时候，我是没钱加菜的，她会若无其事的偷偷给我加一勺菜。”
卡叔说问“每次打完饭，你会谢谢表姑妈吗？”
小松哥说：“那肯定是不敢的，我说出来的话，就露馅了。”
卡叔问：“那怎么做？用含着笑的眼神致谢吗？”
小松哥说：“对对对，就是那样，卡叔你懂的。”
小松哥在初三那一年，身高猛蹿到1米7以上。

小松哥考上公务员后，在村里遇到了表姑妈，两人聊了好一会。
卡叔问：“是不是又是激动又是高兴。”
小松哥说：“那是必须的呀。”

同样激动还有当年介绍小松哥去超市工作的姑父，当公务员的第二年，表姐结婚，小松哥赶回家参加婚礼，姑父很开心，他拉着小松哥向别人挨个介绍。
在姑父的大力宣传下，小松哥的前同事，前老板都反反复复的听了好多遍小松哥考上公务员的故事。
对于姑父来说，那个凌晨4点就要出门送牛奶的孩子，人生终于可以离苦难稍微远一些了。

卡叔问：“后来还有人来招你当上门女婿吗？”
小松哥说：“工作以后，其实还有亲戚上门来介绍我当上门女婿，这也是最后一次来介绍当上门女婿了。她被拒绝后，特别的不高兴，她说对方家庭条件非常好，楼上楼下还有拖拉机，你连这样的人家都拒绝，看你家这条件，以后怎么办呀。不过我考上了公务员后，就再也没有人来介绍了，对于农村人来说，能当公务员其实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。”

那一年，小松哥成为村里继“母亲乞讨供养孩子上学，最终获得邮储银行工作”的案例后另外一个励志对象，而且隐隐有超越前者的趋势。
因为前面一个故事，家长们往往讲到一半，就会被聪明的孩子找到漏洞。
村里的孩子常常会抢先得出结论，那就是：“我之所以那么的不成材，原来就是我爸妈没有去讨饭。”
而小松哥的故事是完美的，甚至故事讲到一半，家长们还能无限感慨的加入一句：“你看，我都没有赌博，你还不好好努力。”

小松哥说：“我其实从来没有长远的目标，我对自己的人生不满意，就只有全力的去改变现状。”。
卡叔其实非常理解小松哥的说法，因为小松哥从小到大的生活圈子里，没有人可以指引他前进的方向。在那里，更多的是对生活的妥协和对现状的迷茫。
在看不清路的夜色中，循着若隐若现的点点光亮，不理会嘲笑和蔑视，全力去奔跑，不断冲出命中注定的朋友圈，冲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朋友圈，才是小松哥一直在做的事情。
找不到榜样，就只能成为别人的榜样了。

在前一年年底，体能测试失败的小松哥带着行李，前往淮南市火车站，准备回天津上班。
小松哥说自己的心情差的一笔，一起考试的朋友，一路安慰着他，把他送到了车站，那一次是小松哥距离考公成功很近的一次。那次有十个岗位，在两百人参与的考试中，小松哥笔试成绩第二名，处于绝对领先的位置。
小松哥说自己没有哭，因为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15岁被迫离开校门的小朋友了，他已经学会了用叹息替代泪水。
但是人生嘛，其实只有一条路，我们以为，我们盼望，它笔直向前，但是那条看着有点弯弯曲曲，并不平坦的路才是现实中属于我们的路。
人生从来没有意外，那根在折返跑中意外掉落的木棍，它的意义就是为了错过，因为那条属于小松哥的道路前方，那些命中注定的人正在某个路口，等待着彼此之间的相逢。
人生就是一程混着苦味和甘甜的旅程，漠视生活对我们的打压，体会生命中无处不在的温暖，便可以汇集成推动我们不断向前的动力。
在小松哥生存的环境里，考上公务员已经很多人此生能向往的终极目标了。但小松哥清楚自己的人生兜了一大圈，才跑到了很多人的起点。
所以那场加速跑就要开始了。

因为全文较长，考虑到阅读体验，51节期间分两集发完。下面的内容，我也在本帖继续贴，这几天还在继续修订稿件中。